苗嘉颜说得很困难,在一个闭塞的小镇里长大,有些事情说起来并不那么轻松。这种不轻松并不完全由于青少年对一些话题的避讳,同时也因为他们甚至觉得这是可耻的。 “他摸……”苗嘉颜声音断了一下,又接上,“摸我。” 陈潮在黑暗里倏然翻了个身,探头出来看着苗嘉颜,问他:“摸你哪儿?!” “就……”苗嘉颜把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很低,“腿……” 陈潮脑子差点炸了。 他不会说脏话,但在他沉默没说出话的那几秒钟里,陈潮只想骂人。 苗嘉颜头都不敢抬,也不敢看陈潮,说完话就把自己缩在那儿,不敢再动。 “耍流氓?故意欺负女孩子?把你当女孩儿了?”陈潮一连问了三句。 陈潮虽然从市里来的,但有些东西他来之前也没见过,小学里他也见不着。所以在他有限的思想下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更多的他也不懂。 苗嘉颜却老实回答:“没有……他知道。他是……同……性恋。” 苗嘉颜还有好多话没有说,那些他实在说不出口,尽管听他诉说的人是陈潮,苗嘉颜还是没法说出来。 说不出那个人像个动物一样过来闻他,把粗重难闻的气息都喷在他身上,也说不出那人单手就能抓住他的两只手,苗嘉颜使尽全身力气都挣不开,在那条没人的路上,那个人双眼瞪得通红,说“你别躲,咱们是同类,咱们都是变态”。 那对苗嘉颜来说简直像噩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潮当时说的那几句话,总之很长时间内那辆摩托车和那个人都再没有出现在那条乡道上。虽然陈潮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那几句话会让人觉得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个猥亵初中男孩的中年男人,在这种小乡村里,只要有人说出去他就不用活了。 对方可能是没想到苗嘉颜会把这种事情跟别人说,毕竟像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对这种事情有恐惧的。所以陈潮当时尽管并没说什么,可仅仅是关于“已经有人知道了”的猜想,就足够让对方产生顾虑。 陈潮每天把苗嘉颜绑身上带着,虽然那人再没来过可也并没让人觉得多安心。 苗嘉颜父母都不在,平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他自己本身又瘦瘦小小的,是个十足的弱势者。陈潮刚开始的生气劲儿过了,很多事情就慢慢意识到了。 苗嘉颜本身的特别使他在未来里遇到这种麻烦不可避免。 “苗儿。”陈潮看看在旁边抠纸上商标的苗嘉颜,叫了他一声。 苗嘉颜后背猛地挺直,开小差被抓了包,有点心虚地说“嗯”,低头接着写作业。 陈潮在他作业上敲了敲,问:“写完了吗?” “还差点儿……”苗嘉颜低头做认真状,“马上了。” “马上什么马上,你总共也没写几个字。”陈潮戳穿他,掀开他第一张卷子看底下,下面还压着好几张空白的作业卷。 苗嘉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写作业本来也不专心,而且这才周六上午,还不着急呢。 “写错了,”陈潮在他上一道大题上点了下,“你能不能走点心。” 苗嘉颜一看,推算结果明明算出来“1”,到最后写了个“-1”。 “哦哦,”苗嘉颜赶紧勾了重新写,“抄错了。” 苗嘉颜把那个小小的“-”勾了,陈潮说:“别勾一半,全勾了重写。” “好好。”苗嘉颜只得全勾了又重新写了“1”。 陈潮叫他本来也不是因为这个,看苗嘉颜在这儿迷迷糊糊的模样,陈潮说:“要不你回你爸妈那儿吧。” 苗嘉颜都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了,抬起头:“……啊?” “你在这儿跟个留守儿童似的。”陈潮说,“你没爸妈谁都欺负你。” “我有……有爸妈啊……”苗嘉颜很无辜地说。 “你有爸妈但是他们不在这儿,”陈潮又说,“没区别,别人欺负你没人给你撑腰。” 苗嘉颜看着陈潮,没有说“我有你”这样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陈潮不会一直在这儿。 他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早晚也得有离开的一天。”陈潮说。 苗嘉颜本来并不爱听关于这个的话,但这是陈潮在和他说,苗嘉颜还是听得进去。 “等我走了你上学怎么办?”陈潮想想那条很长的两边都是棉花田的乡道,整条道上都没有几处灯,明年苗嘉颜也要开始上晚自习了,到时候只有他自己。 苗嘉颜被“等我走了”这几个字轻轻地刺了一下,睫毛不明显地颤了颤。 “到时候有人堵你你说你怎么办?”陈潮皱了下眉,“你害不害怕?” “害怕。”苗嘉颜诚实地说。 “你越来越大了,你又不想剪头发,到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找上你。”陈潮又说。 “我可以坐校车……”苗嘉颜低着头,轻声说。 “那你现在怎么不坐?”陈潮直接问。 苗嘉颜就又不说话了。 校车上不管他坐在哪儿,他的旁边都空着,没人跟他坐一起,宁可跟别人挤着坐。车上的学生总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地说些难听的话,第一次陈潮在路上看见苗嘉颜,就是因为苗嘉颜在车上实在坐不下去了,只能下了车。 “市里学校其实也这样,不一定能比这儿好,”陈潮倒是也没对市里的学校抱什么期望,“只是不至于有人堵你招惹你,你安全很多。” 陈潮给人的感觉一直像个很靠谱的哥哥,虽然他也才初三,但他身上始终有种跟这儿的孩子的“不一样”。他这样耐着性子跟苗嘉颜说这些,苗嘉颜也很认真地回答他。 “我不想离开爷爷奶奶,也不想要去我爸妈那儿,”苗嘉颜低声说,“我妈妈有点讨厌我,我爸也是。” “那你可以住校,”陈潮说,“平时不回家。” 苗嘉颜没回应。陈潮自己说完突然也觉得让苗嘉颜那样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冷漠环境里,那样或许也并不是真的比现在好。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等到冬天下起雪来,这样隔着窗户喊人就又听不见了。 陈潮经常捡几个小石块放窗台上,想叫人了就拿小石头敲对面窗户,只要窗户一响苗嘉颜就知道了。 有天陈潮一个寸劲儿过去,苗嘉颜窗户裂了个纹。 苗嘉颜看着那道斜纹,开窗户小声跟对面说:“你给我窗户打坏了。” 陈潮说:“不可能。” “真的,”苗嘉颜胳膊伸出来比划着那条纹,“裂了。” 陈潮眯着眼仔细看看,冲着光还真有条细纹。陈潮哭笑不得,苗嘉颜冲他比了个“嘘”。 从那之后苗嘉颜就往外面摆了个空花盆,让陈潮往花盆里扔着玩,这样就算投不准小石头磕磕碰碰的反正也能听见。 时间长了花盆里铺了浅浅一层底,里面都是小石头。 村里供暖都是自己烧,陈爷爷总是怕陈潮冷,到了冬天就烧得很足。即便这样一天里也只有下午过后才开始热,早上和上午都是冷的。早上起床时外面天都还是黑的,屋里又冷,陈潮一到冬天就变成起床困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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