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无非口诵之言。谱牒履历,决以金阙囚阶。权力钱帛,为之倾生付死。这是毛德祖的真相,亦是他吴玥今日的真相。陆微行至吴玥身旁,尽量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苏瀛观望不前,援军杳无踪影,城里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大江横通西东,荆州也好、扬州也罢,再算上皇帝的军队,这些援军与我们连一江之隔都算不上。十二万大军,三位主将,百余名将,可是人都在哪里?”陆微的目光黯了黯,“荆南五万之众,围攻湓口、鄱阳,弹尽粮绝,苏瀛仍在石城,就是想要造成只能救一处的局面给皇帝看。皇帝呢,兵临襄阳,必要取那灭楚之功。将军应当明白,援军是不会到的。”吴玥没有看他,只应了一声;“我明白。”“那将军为什么不撤退?能调动的一万余人打到五百人,江豫两州将士已经尽力了。我等一起突围,谁又能责怪将军?”陆微的手忽然捏住了吴玥的手臂,咬牙低声质问,“其实,这也是个绝好的借口。先前我没有说,也是明白将军心中所想。可如今,援军未至,将军撤回豫北,重整旗鼓。洛阳有乱,将军便可驰援洛阳,此事并不担责啊。若将军轻折于此,皇后也未必乐见。”陆微见吴玥不为所动,反倒松开手,后退了半步冷笑道:“哀我江豫众将,恨此不义之国,难道将军宁为虚名病骨而死,不愿为大业新躯而生?我阿姐当真看错人!”吴玥的目光慢慢望向陆微,忽然一提手,勒住陆微的衣领:“你以为你的阿姐当年为什么选我做镇东将军?为什么如今又支持我做征东将军,都督豫州、江州诸军事?因为她知道,我不会像陈留王氏一样,为利益而站队。也明白我不会因为政敌的攻讦,而放弃整个豫州、江州的百姓。把我换成王谦、王俭、换成历史上的太原王氏、琅琊王氏,这场仗根本不必打,这些军人也根本不必死,大家一起开向洛阳,在政变中捞一笔翻身之功。六朝何事,只为门户私计。这句话从门阀换成军阀,没有区别,但在我这里,它有区别!”“而你的姐姐,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自己是否能在洛阳那场政变中活下去。她考虑如何让人臣变为忠臣,如何让廉价的誓言还成华夏千年的信誉,如何让门阀世族们的醉生梦死、利益为上,变成世道脊梁的鞠躬尽瘁、死为家国。连根拔起的伟力,从来简单。树国以正的体面,才是万难。”吴玥放下陆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与你阿姐自相识以来的默契。今日生死,便酬此意。”陆微望着吴玥远处的背影,摇摇头:“吴逸璞你愚蠢!你当知,无论后事怎样溢美,怎样讴歌,这对你与牺牲的将士们都将毫无意义!”“或许。”吴玥望着近乎绝望的将士们,也望着近乎绝望的陆微,“江豫战线上,一定有人已经喜迎楚军,离开这个令人失望的国家。他们早早看清了结局,他们都是聪明人。只是我想把这份评价放入青史,留给后世。”无数双坚毅的目光望向吴玥。吴玥拔出了长剑,慢慢走下城楼。一名将士从城垛下走了出来。一名将官从马厩中牵来了吴玥那匹勒口的大马。曲巷里,矮墙下,一名名将士慢慢出现,一名名将士慢慢站了起来。吴玥跨上战马,揉了揉马颈子,开口道:“此城围困数日,近无支援之军,远无撤退指令,没有封赏的诏书,甚至也没有一句虚情假意的嘉奖。但我等,人人是虎贲之将,人人是家国脊梁,人人无愧苍生!”“所有将官上马,随我出城冲杀,待击退敌军,再获箭羽,此城必有生还之机!”忠义元澈默默阖上书卷。虎牢关内,依旧是苦战的士卒;虎牢关外,依旧是遥遥不至的援军。毛德祖自是长坂坡前独当一面、据水断桥的张飞,只是他的背后永远没有关羽,也永远没有刘备。风从营帐外吹进来,竹简被吹得琳琅作响,摇晃着帝王的思绪。元澈的手拖住竹简,却发这卷竹简远远未尽,后续仍有笔墨,似乎是私人所做的批注,而笔迹熟悉得令人窒息。“臣闻:不义之举,自取其败。不忠之行,自施其毙。伏惟前朝以孝治天下,岂非无忠无义乎!空誓洛水,偷生侥幸。欺虐孤寡,敢并遗芳。豺狼颈项,不堪王猷之钧重。帝王膏血,难书华夏之兴亡。是以羊车滔滔,羯鼓隆隆。嵇氏父子,终作碎玉,王门群狐,俱误苍生。八王互戮,不闻戎虏之国是。六朝阀阅,空论贵贱之门庭。盗名窃位,堪称清流之精巧。弑父沉兄,别有人伦之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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