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是老臣,又有清名,圣上可以对着自己儿子发怒,却不会无故加罪臣工,即使留下,他也未有异色:&ldo;是,臣遵旨。&rdo;
圣上出身教育使然,棋力不弱,何公精于谋算,亦不逊色,二人倒是旗鼓相当,大半个时辰过去,也没分出胜负。
&ldo;圣上是否心中沉郁?&rdo;何公喝一口茶,低声道:&ldo;臣见您今日……&rdo;
圣上倒不瞒他:&ldo;确实有些。&rdo;
&ldo;圣上虽不喜楚王,但臣还是要多嘴一句,&rdo;何公以为他是为了楚王之事,劝解道:&ldo;父为子纲,天经地义,可因冤杀子,不免令天下侧目。&rdo;
&ldo;不是为了这个,&rdo;圣上将手中棋子落下,缓缓叹口气:&ldo;是朕私事。&rdo;
这便是不足与外人言了。
何公心领神会,低头去瞧胶着着的棋局,不再开口。
这一场棋下的久,一局接一局,眼见着天黑了,都未曾停下。
臣子不便在宫中过夜,何公年长,更深谙此理,扫一眼窗外天色,有意告辞,圣上却先一步叫住他,传了晚膳。
&ldo;娘娘,&rdo;陈嬷嬷过去回禀,小心打量她神情,道:&ldo;前殿说了,圣上在那儿用膳,留了何公,不过来了。&rdo;
&ldo;知道了,&rdo;锦书面色平静,毫无波澜:&ldo;那就吩咐小厨房奉膳,咱们也用吧。&rdo;
不见也好,刚刚才将一切敞开,说个透彻,再见之后,彼此也是尴尬。
&ldo;非是臣不愿,&rdo;何公婉拒道:&ldo;只是臣上了年纪,不耐久坐,时辰又晚,该告辞了。&rdo;
&ldo;何公就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吧,&rdo;圣上叹口气,缓缓道:&ldo;高处不胜寒,有时候,朕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rdo;
何公闻言微怔,倒是没有再提离去,只是含笑道:&ldo;后宫诸多宫嫔,竟没一朵解语花?&rdo;
&ldo;何公明明看出来了,何必再取笑,&rdo;内侍们奉酒过来,圣上自酌自饮,顿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ldo;朕同贵妃吵了几句,再见反倒别扭,无处可去。&rdo;
何公自从听圣上说因私事不豫,隐约便猜到事关贵妃,他为外臣,不好干涉内宫,却也听闻这半年来柳贵妃独得圣恩,备受恩宠。
只是男女之事,床头打架床尾和,今日还满腹怨言,备不住明日便好的蜜里调油,他毕竟是外人,不好多说,所以也只当过堂风,听过便忘。
圣上好容易才找到人说话,知道何公并非搬弄是非之人,倒也不介意他沉默,继续道:&ldo;朕脾气执拗,贵妃也一样,有时候,明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但人终究是人,放不下。&rdo;
何公听圣上言辞恳切,竟是真动了情,先是诧异,随即劝道:&ldo;臣随来不爱理会后宫内帷之事,却也听闻贵妃盛宠,月盈则亏,圣上仔细妇人恃宠而骄,因而生祸。&rdo;
&ldo;那倒不至于,&rdo;圣上摇头,道:&ldo;贵妃年轻,却也明分寸,从未言及朝堂,更未曾恩荫家中子弟,与朕争执,也并非是为私利。&rdo;
&ldo;那是为何?&rdo;何公微微宽心,莞尔道:&ldo;嫌圣上后宫姹紫嫣红?&rdo;
&ldo;那倒是好,&rdo;圣上也笑了,无奈道:&ldo;自从得了她,朕哪里再往别处去过。&rdo;
这句话透露出的意思太多,连何公都觉惊心,思及前言,忽的福至心灵:&ldo;圣上,贵妃身份……是否有难言之处?&rdo;
圣上眸光一肃:&ldo;何公何出此言?&rdo;
&ldo;看来的确是了,&rdo;何公叹息道:&ldo;贵妃册封逾半年,却未曾在后宫走动,除去一个名字,再无其他,若非如此,却是奇怪。&rdo;
圣上沉默不语。
何公静静看他一看,同样静默,一时间,席间只有觥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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